人到而立接近不惑,便知皆是凡人世间之事不能件件遂心。
2018年某日,深圳 夏初,大学时同窗分别打电话互相问候,几位伙计近二年先后本命年,引用正宇的话说是:陆续陷入中年危机。大家已是数年未见,永正提议夏天小聚,一边叙旧,一同写生权作散心。7月末七人天南海北回到家乡省城开着永正的破面包车怀着各自的心事一起向安多草原出发,同行结识一位好友:加措。加措是藏人,一位从草原走出的彬彬有礼能歌善舞的知识分子,一副热心肠。 一只脚在尘世,一只脚在净土。
加措作为向导兼翻译负责引领团伙流窜,第一站先到了拉卜楞寺,此处游客众多写生时总是引起大量不明真相的群众围观犹如作案现场被抓现行,实在崩溃。几人一合计直奔以狂野剽悍著称的阿木去乎而去,阿木去乎四面环山正中的寺庙是一处清凉所在,这里的人剽悍而又质朴,狂野却忠厚,寺庙是他们的精神寄托,阿木去乎像一颗明珠它的寺庙就是这颗明珠上的光。寺里的僧人好奇且友好的接纳了大家允许我们像羊一样散在寺院各处写生,每日晚课的诵经声听的人灵魂出窍,藏区的寺院没有大门,站在寺院边上画画,坐在风里像一块石头 转经廊的门梁低矮厚重,转经时需保持着谦逊弯腰而行,阳光和凡博数次中招在转经廊中画画时犹如花式台球撞的叮咣作响,他二人头骨厚度大于常人遭受剧烈打击倒也无妨,只是巨响常引得转经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草原上的藏獒四处随意散步,加措劝戒大伙画画时勿过分投入应注意四周,正宇这个人是不信邪的,但自从险些被三只藏獒围歼后变得像受惊的兔子,每次画画从不离开他的越野车半步。画完休息时,大伙躺在山坡抽烟,我问阳光:“你想她吗?”阳光没有吭声,坐在风里像一块石头…… 摸黑十几公里,听见藏獒低沉的声音。
从阿木去乎开车一整天进入了果洛、阿坝、甘南三州的交汇处,先是国道然后破烂的土路到最后没有路开着车在看不到边的草原穿行。加措的四哥骑着摩托车前来引路,月亮在地平线上滚动,天地亦被黑暗结成一片,摸黑走了十几公里忽然听见藏獒低沉的声音,加措的家到了。加措的家人热情迎来,加措三哥忙把狗全部拴起来招呼大家进去吃饭。在帐篷里坐定,此时月色业已明亮,我一看表晚上十点。这里不通水电,夜晚帐篷中照明全凭太阳能蓄电池。站在月亮下迎着风草原盖着一层神秘的辉光,放眼望去心神俱宁。阳光指着旁边说:“那个帐篷是干嘛的?”答曰:“那是马。” 牛粪炉子温暖地发光,加措的阿妈对他说:“你小时候赌气说要离开草原没想到长大后真的离开了,你的朋友们来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他们的阿爸阿妈一定也很想念他们吧。”加措温柔的微笑拨亮炉火紧紧靠着阿妈。 挤进来取暖,睡在我们中间。
夜里睡下,帐篷外风马旗被吹的噼啪乱响,藏獒开始巡逻,狗鼻子隔着帐篷在我们的脚边嗅来嗅去。清晨醒来鸟叫虫鸣,一只羊昨夜不知什么时候挤进来取暖睡在我们中间,啃着小宁和永正的头,永正闭着眼冲我大叫:“别闹,我要再睡会儿!”小宁向来喜欢动物起床便抓羊抱牛,拿着骨头去喂藏獒,藏獒对他触手可及,我提醒小宁离狗远一点点,假如少了一两根手指头可能问题不大只是以后画画怕是拿笔不方便。 青春一直都在 在草原的日子我们白天画画晚上聚在一起看互相看画,为一些无聊的艺术观点像一群傻逼一样争论的面红耳赤。支起画架大家手握画笔笨拙的在画布上涂抹,这时再也不见老板、校长、中学教员、大学教师、社会流动人员,我看到永正的自信、阳光的沉默、凡博的灵秀、正宇的稳重、建洲的忠厚、小宁的谦和,一如十七年前的那个夏天那群初见的少年。 此刻,我想对你说:我们彼此理解却又相互误解,愿冈仁波齐吹过的风带来十万澄明八千清澈,带走我们所有的忧愁,扎西德勒!
米文涛写于深圳2018秋
策展人后记:很享受听米老师讲每一张画,发现他眼里闪现草原的灵光。写生画作就是有温度及现场颜色,与一般画室创作感觉不一样。现场几小时呆着,风云变色,人动我动。选取视点已是万千不易,再决定收进什么元素,就是缘分与心情。写生作品就承载著不少故事与历练,地方与感情。
萧华敬Stephen Siu